家有梧桐凤自来

樱花不逊雪花白,

欲与春桃争几回。

莫叹芳华留不住,

梧桐树上凤凰来。

《老少年曲·梧桐树》:诗体属性辨析

我们由此初步推定,以目前可见资料来看,此作当为李叔同自度曲。但一系列问题随即而来。

首先,这首自度曲的音乐面目如何?

刘深在《清词自度曲与清代词学的发展》一文中有过这样的表述:“词本倚声之学,讲究音律。俞樾《词律序》即云,‘今之词,古之曲也’,‘今之词,古之乐也’。南宋以来,词乐逐渐失传,音谱不存,词亦渐成案头文学。元明以来,文人基本为依谱填词,依律填词,故明清词谱、词律之作大盛。然而,亦有少数词人依然试图遵循传统,依乐填词,然所依之乐已非旧有的词调曲谱,而是自撰之新腔。故自度曲即‘词人为新词自谱新曲者’”。

按此标准,这首《老少年曲·梧桐树》就是典型的自度曲。

遗憾的是,由于音乐存留的困难性,这首词的词乐也早已面目不清,是倚声而作,或是按律制谱已无从推测。

其次,《老少年曲》是“词”还是“歌”?

李叔同文学创作的态度非常严谨,这种认真态度尤其体现在体式辨析上。

他曾经在《音乐小杂志》上刊发过自己作词的一首作品《隋堤柳》,内容如下:甚西风吹醒隋堤衰柳,江山非旧,只风景依稀凄凉时候。零星旧梦半沉浮,说阅尽兴亡、遮难回首。昔日珠帘锦幕,有淡烟一抹、纤月盈钩。剩水残山故国秋,知否、知否。眼底离离麦秀。说甚无情,情思踠到心头。杜鹃啼血哭神州,海棠有泪伤秋瘦,深愁浅愁难消受,谁家庭院笙歌又。这首作品言古讽今,饱含黍离麦秀家国之悲,情思哀婉深挚,运文婉曲迂回。

从表现内容、外在形式、意象运用、意境营构等方面来看,这首作品都与词甚类,即便视为自度词亦未为不可。

然而,李叔同特别在文后加小注以说明:此歌仿词体,实非正轨。作者别有枨触,走笔成之。吭声发响,其音苍凉,如闻山阳之笛。《乐记》曰:“其哀心感者,声噍以杀”,殆其类欤!?词人明确强调,这是“仿”词体歌曲,可见,此歌“词”非彼诗“词”。

这样严谨的创作态度是一以贯之的,我们由此可推论,《老少年曲》为自度曲,非歌词。

再次,《老少年曲》是“词”还是“曲”?这相较于前一个问题要复杂得多。

造成这一难题的原因有二:其一,自制新声没有先例可资对照,无据可依;其二,词、曲辨析困难是一个历史性难题。

从产生渊源来看,词、曲同源,二者均出自乐府歌辞,曲牌、词牌重合者甚多。宋元以来,词、曲文体上相互渗透甚至互相混淆的趋势日益明显。

“这种情况在曲体独立后更为常见。《全元散曲》中白朴的散曲[小桃红」被后人误作词而收入《天籁集》和《全金元词》,张可久[人月圆」15首同时被收入《全元散曲》和《全金元词》。金元人词集往往羼入曲调,如王恽《秋涧乐府》中竟有39首曲调。朱彝尊《词综》主张严词曲之辨,但却选录了曲家冯子振、白无咎、乔吉、张可久、孟昉等人的北曲12首。作为填词规范的《钦定词谱》不仅收录一些唐代声诗和元曲小令,还收录了成套的唐宋大曲,而《九宫大成》《碎金词谱》更是兼备众体。”

自创新曲、本无定格可依,再将其放在词曲辨析的历史性视域下审视,判断《老少年曲》文体属性的难度可想而知。在这样的困境面前,如果我们一定要给出一个非此即彼的判断,笔者认为不妨仍将其归入“词”。

原因在于:

1.现存李叔同诗体作品主要包括以下几类文体:诗(古体、近体、白话诗)、词、歌词。

其中并无“曲”类作品。在难以辨析的情况下,勉强按照创作惯性来考虑,惯常写作诗词的李叔同不大可能会尝试自度曲牌,当然这仅仅是按照创作习惯来推定,难成定论。

2.在词曲辨析方面曾有这样的传统标准,即词雅曲俗,曲更惯常使用衬字垫字。

对照这个标准,《老少年曲》描写年齿渐增、韶华易逝的感慨,言辞清丽典雅,少用垫字衬字,或判为词体更加稳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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